那些寻欢作乐但并无欢乐的夜晚。

榭寄生虫

【默读·舟渡】LOOP

*《ERROR》(戳下划线)后续β线,可独立阅读但最好看过前篇再来读,顺序不要颠倒

*仿生人费渡×刑警骆闻舟(已经快要没有什么底特律相关元素了我就不打注意了)

*高虐预警,细思极虐,虐到变形,不是传统意义的HE或BE

*读者自由心证自我负责的作品




00

骆闻舟并没有做梦。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在半梦半醒之间,睡眠这种物质本身禁锢住了他,它像是四面环绕的岩石峭壁,凸起的山棱一块块爆裂开,达摩克里斯之剑一般向他砸来。而那睡眠的岩山本身又是禁锢着他的手铐与脚镣。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毋庸置疑地凌驾于他,他也理所当然的想要挣脱。

他能感到他的小仿生人躺在他身边,双手交叠放在小腹,插朵花就能直接下葬——呸,什么不吉利的。他还能听见小仿生人和他说话。


“您好,我的名字叫##。”

“这咖啡糖少了,有股香油味儿。”

”师兄,好吃。“

“快啊师兄,趁我还记得,请和我跳支舞吧。”


高鸣的故障音自脑海深处振聋发聩,将这些破碎的对话一一变成不可解读的乱码。##是谁?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非常重要,非得想起来不可。他是谁?他在哪?他怎么了?要抓住他,不能让他走……

我得保护他。


01

“哈……”骆闻舟喘着粗气从床上弹起来。一个陌生男人的侧影隐隐绰绰从落地窗另一侧映进来。他扎着半长碎发,穿着深蓝色的真丝睡衣。站在一丛无尽夏边,正悉心地浇水。另一只手端着他的早晨咖啡,一定是现磨的,低因的香草拿铁,加两份枫糖浆,因为他很怕苦……奇怪了,骆闻舟想,他怎么会知道?

骆闻舟不动声色地把手伸到枕头下去摸他的刀。这又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在枕头下放刀?他到底……骆闻舟霎时遍体生寒,他是……谁?

指尖在枕头下没有摸到刀,却摸到了一张纸条。


    你叫骆闻舟,是一名刑警,在上次任务中你头部受伤,记忆只能维持一天。

    这里是你家,很安全,枕头下不需要放刀。

    窗外喝咖啡的年轻人是你的仿生人伴侣,型号爱国者1000,名叫费渡。

    他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他可以信任。

    你很爱他。(看完后请放回原处)


骆闻舟从床头柜的笔筒里抽了一支笔,悬空比划了一下。字条确是自己写的,他稍感安心地把纸条放回原处。

“师兄醒了?又摸你的刀?”费渡发现了他的醒转,这会儿推开落地窗,走到他的身边来。他赤着脚,半跪在骆闻舟身边,向他试探着张开双臂。骆闻舟迟疑了一下,还是拥抱了他。温暖的,虽然是仿生人,但身上的温度是和他一样的。费渡身上带着好闻的木香调古龙水和晨露的香味,沉沉地袭入骆闻舟的精神。

“我这样多久了?”骆闻舟问。

“并不久。不过一个多月吧。医生说这是上次执行任务受伤后留下的后遗症,这段时间需要在家静养。会自然恢复的。”

“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医生也说不好。”费渡从一个上了锁的小药盒里拿了两粒白色药片,又倒了一杯温水,“短则三两个月,长则一年半载。哝,吃药。”

“这是什么药?”

费渡轻轻一哂,“我就知道省略这步不行。”他把药物的包装说明也拿出来给骆闻舟看,“是治疗健忘症的药物。你最严重的时候,记忆维持时间还不到两个小时,偷偷反复地拿药吃。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药盒的钥匙暂时还不能给你。”

骆闻舟将信将疑地接过药,他应该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刑警了,他直觉如此。他应该有看人的眼光和能力,但对于仿生人,他什么都看不出来。出于对自己的了解,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可能支持仿生人的推行。但他想起字条的最后一句,我很爱他?他想,爱这个机器人吗?为什么?他抬眼打量费渡,那确实是一个很美的人形,也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他看着那张脸,甚至有什么呼之欲出的记忆在叩打他的心弦。

幽蓝的星空和,火光?

费渡捕捉到这片刻迟疑:“如果师兄乖乖吃药,过一会儿我就把我们之间的故事讲给你听。”

我应该爱他吗?骆闻舟茫然地将药片合着水吞下肚。


02

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成对出现的。成对的枕头,成对的口杯,成对的牙刷,衣柜里放着明显风格不同的两人份的衣服。书桌上摆着两人的合照——穿着白色警服的骆闻舟和穿着蓝色警服的费渡。背景似乎是在办公室,费渡举着相机自拍,骆闻舟睡着在警局的沙发上,口水堪堪滴到地上。

“我抓拍技术不错吧? ”费渡正在厨房煎蛋,他妥帖地把荷包蛋打进爱心的模子里。吐司机里的吐司蹦了出来,和咖啡的香味缠绵在一起。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远远地和骆闻舟对话。

费渡似乎没有骗他,那两个药片吞下去后骆闻舟觉得自己的思维确实变得爽利了一些。他坐在书桌前,努力唤起自己的回忆。

“这是我刚去市局当侧写员的时候,你特别不耐烦我。因为你不喜欢仿生人。”

“后来呢?”

“我接到指令,说我可以住进你家。我就天天往你家跑,你看不下去我无家可归,就收留了我。”费渡的声音和香味一起袅袅上升,“你会弹吉他,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一会儿我给你拿出来。”

骆闻舟背对着费渡,手指在镜框里费渡的笑容上磨挲。费渡长得很好看,笑起来满脸满眼都漾着桃花。几乎美得成了精,带着一丝俊逸地风流气。

这照片应当是真的,骆闻舟心下稍安。他偷眼一望费渡,见那人尚且忙着把早餐装盘。不知为什么,脑子里有个笨手笨脚菜也择不好的影子,还没等他想明白就一闪而过,只留下些微的违和。

“以前是你做饭吗……宝贝儿?”骆闻舟生硬地套了个昵称,叫出口觉得还挺对味。当下老流氓本性发作,用眼神儿把围着围裙的那位剥得一丝不挂。

费渡端着盘子上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脑内轻薄,“不是,以前都是师兄自己做,师兄出事以后不方便,我才跟着视频学的。”他把餐盘放在骆闻舟面前,低头亲了他一口,“今天比昨天早十五分钟叫我宝贝儿。”

“那你还挺灵巧。”骆闻舟叉了一块煎蛋放进嘴里,“嘿——”

“怎么了?”费渡有些紧张。

骆闻舟用叉子一指费渡,“好吃。”

“我是全能型的嘛。”


    “那你会收拾屋子吗?就像老美卖的那种家用型那样。”

    “不会。”


骆闻舟觳觫了一下。


早餐后,费渡替骆闻舟拿来了他的吉他,那吉他的音箱凹下去一块,弦的颜色也不一样,像是经过了很多次猛烈的撞击。为什么?在自己家里发生过什么剧烈的冲突吗?

“是你刚刚出事的时候情绪不好摔的。一直忙着照顾你也没有来得及去修,我预约了明天会有人来把他取走。”

明天?骆闻舟眼皮一跳。他强压下心头的困惑,老刑警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有哪里不对。他做出一副毫无芥蒂的样子接过吉他,一股蓦然而生的熟悉感缠住了他的手指,他试着拨动琴弦,似乎有一段旋律已经等了他很久很久,他轻而易举地就能抓住它。他记得那是一段三四拍的音乐,很适合跳舞……跳舞……跳舞……第一个音是什么来着?谁在弹它?


他在哪?在虚伪星空之下。

谁在偷窥?枪口在偷窥。

谁在他身边?##。

##是谁?想不起来。

谁替他死亡?谁倒下?谁冰凉?


“嘭!!”是吉他撞到地砖的声音,费渡猛地抱住骆闻舟,把他的头紧紧埋进自己胸口,木质香调无孔不入的安抚着骆闻舟的大脑。费渡的手轻轻拍抚着骆闻舟的背。

“你是谁?!”骆闻舟戒备道。

“我是费渡。我是你的仿生人伴侣,费渡。”

“不要骗我!!”

费渡的吻像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小男孩,自眉心开始,辗转停留过挂着泪痕的眼睛,翕动的鼻梁,最后来到哆嗦的双唇。

“我在这儿呢。任务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再走了,相信我,好吗?”


    他可以信任。你很爱他。


相……信他?


03

“上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差点自毁。但是仿生人恢复起来总是比人要快的,对吗?”费渡搅动着他的咖啡,在褐色的液体里放入牛奶,褐色的液体就变成了温柔的棕色。“我不知道你能想起来多少,不过这是好事,说明你的记忆快恢复了。”

“我是不是有过一只猫?”骆闻舟四下打量着自己家。开阔的一层空间,楼梯通往地下室,露出一个似乎很久没有用过的跑步机。记忆深处似乎有一只胖胖的三花“嗖”地窜过去,那三花肥得不同凡响,生了一张肉饼脸,铃铛嵌进毛里,勒出一条纹路。不知说它灵巧好还是作死好,四肢一展,飞毯似的就从楼梯口滚到了地下室。

但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关于猫的东西,猫砂盆也好,猫窝也好,属于猫的那种气味和毛发也好。什么都没有。

费渡漫不经心道:“没有,你从没有养过猫。”

骆闻舟咧开嘴,没心没肺似的笑了笑,“我还以为我们起码会养个猫儿子什么的。”

“如果你喜欢的话,下午我们就可以去挑一只。”


费渡是个温柔、听话的仿生人。所有事都干的井井有条。骆闻舟刚刚经历了一场“情绪波动”,这会儿大爷似的躺在沙发上,让费渡给他量血压、他近距离欣赏着费渡赏心悦目的皮相,心道这果然是能击中自己心中软肋的样子。好像只要看着这张完好无损的脸,就幸福得不知今夕何夕。对着梦中情渡,什么都不干怎么行?他想。

于是老流氓骆闻舟扣着认真操作的费渡,深深地吻了上去。

费渡的口是苦的,带着浓烈的,咖啡的焦苦。光是尝着费渡的味道就让骆闻舟觉得舌根发麻。乖乖,他每天在喝的……不对。

低音的香草拿铁,再加双份枫糖浆。甜的发苦才对,怎么会是这个味道?

骆闻舟走了神,费渡就配合着他的步调渐渐慢下来。牵出一丝怀疑的银线,无声无息地绷断。

“亲什么亲,血压又不稳了,得重新测。”

“宝贝儿,”他搂过费渡的腰,把费渡箍在自己身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我觉得按我的尿性,别说失忆,就算天塌下来都不会忘了我老婆爱喝什么。”

“可你真的忘了。”费渡笑着推开他站起来。


04

午餐在平静之中过去,骆闻舟小心地分析着现在的状况。他或许曾经真有过一个伴侣,总之不是眼下这个“费渡”,他对这个空间很熟悉,而且很信赖,想必这里应该真的是他家。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提示时间与日期的东西。他这样到底多久了?是谁把他关在这里?他的爱人呢?怎么了?虽然已经完全记不得了,但一种固化了的身体的本能还在驱动着他。他本能的觉得某一部分的自己失落了,和他的伴侣一起。


   “ 不可能抓到他的,老骆。


找不到也要找。他想,他必须去。去哪?找谁?

他烦躁的一拍大腿。做到书桌边,想要理理思路。费渡不知道出门干什么去了,现在他可以自由地探索这个空间。

从清晨第一眼看到的纸条开始。纸条还是那张纸条,他反过来,发现纸条的背面写着一个极小的字母“T”。他又去看摆在桌上的相框,把相纸拿出来后同样在一角发现了一个“H”

拼字游戏?

这个被费渡拾掇地干净温馨的家里突然充满了怀疑和阴谋。骆闻舟紧张地腿肚子发软。疯了一样去翻找一切他能翻到的东西。

吉他的琴箱内侧和糖罐子底下各粘着一个“E”,衣柜的警服衣袋里有一张“S”。骆闻舟左手无名指的婚戒里有一个“U”。

T,H,E,E,S,U……

骆闻舟把这几个字母在心里拼了几遍,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屋子里还有一张“S”没有找出来。而最后的“S”在哪,看起来是格外容易猜到的。


发夹从锁孔的口伸到最里面的距离极其漫长,漫长到骆闻舟出了满头的冷汗。药盒的锁被骆闻舟捅开,里面一览无余地好几个盒子杂处。在早上费渡拿给自己看的盒子下面还有另一个盒子,白色的小药片,和骆闻舟吃的那种一样。

骆闻舟颤着手,把那张叠了三折的说明书展开。这种药用于治疗PTSD患者,通过抑制海马体的作用抑制人的记忆。长期服用可致人——失忆。

说明书的一角正藏着最后一张“S”。T,H,E,E,S,U,S,重新组合,正得到了一个英文单词——“THESEUS”——那艘万古长青的木船,忒休斯。

当你的生活所有的要素都被用一模一样的零件置换过一遍,当那些刻骨铭心的,损坏的零件被一一粉饰太平,你的生活,还是你的生活吗?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新生吗?

一把看不见的大锤猛地击中骆闻舟的脑袋,他抱着头蹲下去,剧烈的头痛让他缩成一团。所有的事情都是模模糊糊的,记忆中那个笑得桃花朵朵的费渡唾手可及,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像是和他隔了一层毛玻璃。他发生了什么?他在哪?他听见遥远的过去在他心口的爆炸声了,温热的蓝血的触感又回到他脸上了。

双人舞之后是黎明,是晨曦,然后呢?然后呢?

他的这么多个失忆的,循环的日月被折叠起来,痛苦的血液在冰下沸腾,空白的记忆竖起了一道藩篱,把他们一同经历的种种都滤过去,却没能阻住刻进本能的爱意。

长得一模一样的仿生人,刻意吃错的抑制记忆的药物,枕头下的纸条,摔坏的吉他,警服,戒指,细微差异的生活习惯。种种线索拼合成了一艘崭新的船。

“费渡”快回来了。骆闻舟在房间里绊了好几跤,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书柜下。他拿出里面那本《忒休斯之船》略一翻,一封早有预谋的信翩然飘落。


05

亲爱的骆闻舟:

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你留下的“后门”又一次生效了。而你的治疗则又一次失败了。作为你的心理医生,我不知道是否该尊重你的决定。

你的爱人费渡,想必你也有预感,已经死了。但或许也没有死。他爆炸的心脏换了新的,炸损的血管修补好,注入了新的蓝血。被他自己删除的记忆只找回了一点零碎的片段,被重新刻写进生物大脑。你可以理解为,他恢复了出厂值,被重新送到了你的身边,那就是我。从一个警用型,改装成了医用机器人。

你被撤除燕城市局局长的职务后,我作为你的退职礼物,或许是你的政敌对你最后的怜悯和嘲笑。

我第一次来到你家的时候,你因为PTSD同时导致了心因性的健忘症。你的记忆停在了费渡失踪的前一天。也就是说,你每天早上醒来,都会以为自己还在2038年的那个冬日。费渡还在你身边。你每天都会发疯似的寻找费渡一整天,直到你发现费渡已经永远离开。

我忘不了你第一次看到我的表情。狼狈的、受伤的、惊诧的,在一瞬的狂喜之后又落入无光的失望。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治疗你,好吧我必须承认。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本来就是费渡,还是因为在和你接触的时候被你吸引。我也爱上你了。最后我给了你一个方案。如果你愿意放弃之前的所有记忆,让我成为费渡(或者说我本来就是费渡)。你就可以永远活在一个费渡还活着的梦里,在平静中和费渡相守一生。我会每天喂你吃下抑制你记忆的药物,慢慢地,你的记忆力会变得越来越差,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费渡是谁。你朝生暮死,而这一天,我会在你身边。

一开始你很配合。但过了不久,我发现你每天都活在怀疑之中。怀疑我,怀疑你的生活,你想尽各种办法给明天的自己留下信号,于是就有了“忒休斯”,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你记忆里的一个后门程序。如果你愿意像以前一样,愿意活在真实之中,不愿意忘记曾经的费渡,你大可以把这“楚门的世界”一样的生活当做一场逃脱游戏。你可以像西西弗滚石上山一样,每天去验证一遍那些历历可见的创伤。

我绝不会勉强你。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费渡,也不知道透过这具身体,你看到的到底是哪一个费渡,但不可否认的,我和曾经的费渡一样爱你。

如果你还愿意继续这样的生活,请给我开门,我就站在门外。


不知道还能不能自称是费渡的费渡 留



06

骆闻舟走到家门口,访客仪的屏幕上显示着站在门口的费渡,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口的摄像头。好像知道骆闻舟正在看着他。这让骆闻舟产生了一种,这个场景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回过头取来了吉他,手指放在弦上,无师自通地拨了几下,印在他心头的乐章缓缓流淌出来。费渡站在门外,举起双手,像是抱住了他,缓缓跟着他的节奏,跳起了舞。


同样的舞他已经跳了十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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