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渊筠】九连环（上）
*原作priest《六爻》cp韩渊x李筠
*私设有，用脑补补一些原著李筠线，李筠中心
李二爷太好了为李二爷爆灯quq
中篇点我 下篇点我
【正文】
七弦琴无心弹，八行字无可转，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亭望眼欲穿。
——题记（注1）
（1）
从师兄手中接过那本写着《九连环》的古旧册子时，李筠猛然记起，自己还在扶摇山上混日子的时候，是有过一副九连环的。
那九连环就像是他三师弟的不得好死剑，突然有一天就出现在了他那堆鸡零狗碎的玩意儿中，好似从炼药的炉子里长出来的。李筠把那串东西放在手里摩挲了会儿，也没有太在意这东西从何而来。扶摇山这么大，这种寻常人家妇孺的玩具在李筠的眼中何其不值一提。不用半柱香时间就琢磨透了怎么把上面的环一个个拆下来，又装上去。没两遍就腻了兴味，撒手丢在一边。
昨日他和韩渊一起用香炉把师父的晨课搅黄了，被师父罚抄了二十遍清心经。李筠闯祸虽多，甩锅能力却一流，平时没少嫁祸韩渊替他罚抄，此时推诿不得，只好撇着一张常带笑意的薄唇，眯缝着他那对清亮的凤眼，气定神闲的用清心经练起书法来。李筠画画水平比较埋汰，蝇头小楷却从小就很见功夫，潇洒劲瘦，灵动敏捷，却显得心浮气躁，笔意不高——乃是一笔彻头彻尾的小人字。
李筠倒也不以为意，他做事全凭兴趣，今天研究这个，明天又心血来潮的去弄那个，因为天资聪颖，哪样都能照猫画虎学个八九不离十，却没有哪样特别精通。把师父赐的“抱朴”二字戒词忘到了九霄云外。他知道他这样的人成不了君子，那就坦坦荡荡做个小人，似乎也没有哪里不好。
正一边练着，时不时还不甘寂寞的用金蛤圣水点出一两只小蛤蟆逗趣玩闹。一声声的“二师兄！”却从院外追过来了。聒噪的连扶摇山上正开的喧闹的芍药，都悄悄背过了脸去。
正是往香炉里塞调味料的混小子韩渊。
“二师兄！二师兄！”韩渊两手拢在袖子里，冲李筠嘿嘿一乐，高高的颧骨上浮着两朵诡异的红云。“猜我给你抓了只什么来。”一见到这家伙，李筠就觉得他的香炉里仿佛又飘起了一股酱味。
是该给师父说说，今天的菜谱宜加一道：京酱肉丝。
李筠正忙着分神，道：“什么东西？”
韩渊还没答，他袖管里就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蝈蝈叫。
“昨天那只死球了，我又去后山给你抓了一只，赔你。”
是了，那只真金不怕火炼的蝈蝈还以为自己是飞蛾，不仅扑了火，顺便还一把烧了黄鼠狼师父的胡子，把自己烧成了李筠和韩渊各二十遍的清心经罚抄作业。动物保护主义者李筠把那只烤得香气四溢的蝈蝈捡回房，扔进了丹炉，想必此时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为李筠的丹药贡献了自己的绵薄之力。
韩渊一面说着一面撩开袖管，把那绿莹莹的小生物放出来，肚大气壮，叫声和韩渊的“二师兄！——”有异曲同工之妙。李筠常常与这些活物打交道，手上似乎有种特别使它们安静下来的香气，那蝈蝈头碰了碰李筠的指间，略一飞，落在了他的掌心，便趴下不动了。
“嗨，昨天那只是我用……”李筠的余光便恰好落在韩渊手臂上——少年人的手臂上布满了血条，那血条下又掩埋着层层叠叠的陈年伤口，细小，却极多。韩渊难得不大自在的又把袖子往下撸了撸。
李筠心眼通透，一看便知，后山草木繁翳，若不注意很容易被尖锐的草木叶片边缘划伤。韩渊的这些伤想必就是抓蝈蝈的时候不得不把手伸入草丛留下的。至于已经愈合的自不必说……想是他还在当流浪的小叫花的时候留下的。这小师弟学艺不精，连气感都没有，虽入了仙门，却不能让伤口自行愈合。
略叹口气，李筠把笔和蝈蝈一丢，随手抓几味药材丢进石臼里捣了，“过来上药。”
一边用药草的汁液涂抹伤口，韩渊还不安分，趴在李筠怀里东张西望的。正巧看见了被弃之不顾的九连环。
“哎，那不是九连环吗？”野猴子一样一刻停不下的韩渊说着就要伸手去够，被正在给他上药的李筠一拍脑袋。
“乱动什么。”
“我小时候，可羡慕人家小孩儿玩这个了。”也没见韩渊说的哪里不忿，好像就是随口一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筠猛地找回了点比人家虚长几岁的师兄风范，上药的手一滞，替他把那九连环拿了过来。
“羡慕什么，”李筠笑嘻嘻的一哼，“凭你的脑子，给你也解不开。喏，你要能当着我的面儿把它解开，师父罚抄的清心经，我就替你抄。”
李筠生了一张笑面，不笑的时候尚且带着三分笑意，笑起来一对钩子一样的眼睛就眯起来，把有些冷的黑瞳仁遮了起来，显得有些不怀好意。可就连这不怀好意里，好像也藏着千万把狡黠的钩子，把韩渊勾在了李筠的小院儿里，魂不守舍的玩了半个下午的九连环。
李筠回到桌前仍是抄经，那小蛤蟆小蟋蟀的，未得到点化后，不久也都变回了纸团和石头。韩渊玩着九连环已经睡着了，铁线铁圈歪七扭八的缠在一起，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就像睡着的少年天马行空的脑子，没人知道通往何方。
“嘶，这笨东西。”李筠有些恶意的模仿了一下大师兄嫌弃的表情，自觉学的出神入化，得意洋洋地看着韩渊有些笨拙的睡脸笑了起来。三下五除二解开九连环，放在韩渊脑袋边上。
“我可就帮你这一次。”李筠把毛笔吮足了墨，开始抄他的第二十一遍清心经。
（2）
抄了那么多遍清心经，却等到师父都没了，才发现师父那套并不是哄孩子的骗人玩意儿。
在青龙岛的仙市中，李筠终于也学会了上进，从他那满地的不知所云中翻捡出了师父赐的“抱朴”二字，踏踏实实的念起经文来。一日三遍清心经，学师父的样子念成戏文调子。好像师父并没有走似的，下一刻还会贼眉鼠眼的挥着扶摇木剑，喊他上来给师弟们示范起手式。
“扶摇木剑法！强身又健体！通气还活血！活到赛神仙！”
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腰长腿短没个人样子的，强健了谁的身，赛的又是哪门子的大罗神仙。
念着念着，李筠又伤怀起来，他从来不是个勇敢的能冲在前头的，当初在妖谷也是他第一个打了退堂鼓，身边总要有根主心骨才能踏实下来。师父没了，还有大师兄……虽然修为微薄的感人肺腑，但多少天塌下来有人担着。李筠拿衣袖抹干了眼泪，就这么小人志短的缓过一口气来。
“二师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从窗缝里露了出来——又是那二流子韩渊。好巧不巧的正看到李筠把袖子从眼睛上拿下来，袖口还沾着一点水迹。
“哈哈哈！”那痞子果然发出几声得意洋洋的怪笑，“二师兄你不会是在哭吧！竟然和路边的寡妇一样掉金豆子哈哈哈，我要告诉大师兄二师兄去！”
“你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李筠好整以暇的冲他翻了个白眼。宽宏大量的想，若是他真敢把这事儿往严娘娘那儿捅，就用金蛤圣水糊他一脸，把他扔到讲经堂的擂台上，让他冲着那什么周涵正呱呱呱去。
“哪儿能啊~”韩渊皮糙肉厚不在乎挨骂，轻车熟路的从李筠窗里翻进来，两只不知道几天没洗的光脚丫子在李筠的床上踩出两个活泼泼的黑脚印。饶是李筠没有严娘娘那堆臭毛病，也恨不得当即把他扔到澡堂里，拿艾叶搓上三遍。
“哎哎哎，脏脚往哪儿踩呢！”李筠也不客气，一脚就把韩渊踹下床。韩渊不计较，从怀里掏出一串丁零当啷的响儿。
李筠定睛一看，却是一把玉制的九连环。
“哪儿来的？”他一把揪住韩渊的衣襟，“大师兄可没给你这么多零花钱吧？”
“我偷的。”
“堂堂修行之人，你就干这种事？”
韩渊没有什么好心被当驴肝肺的伤怀，只道是当年与师父上山的时候，给师傅偷了一只叫花鸡，师父也没说什么，还把赃物处理了个一干二净。可见连师父也对小偷小摸不置可否。
李筠被这混不吝气得眼晕，揪着他的耳朵不放他走。
“上次那人欺我们扶摇派无人，还想打他爷爷我，这次我趁乱摸走他的九连环，因果报应，天道轮回，有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二师兄，敢问这有何不可呀！”韩渊也是被李筠逼急了，脱口而出了实情，“那日在扶摇山上，二师兄是故意帮我把那九连环解开，替我抄经的罢。谁对我韩渊好，我都铭记在心，我愿意对谁好就对谁好，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这也是因果报应。师兄能说我说的不对？”
李筠被那句“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噎了个正着。竟然一时没有想出回应的法子。只能接着呵斥韩渊：“说了多少次都不听，我们要掩饰出身，不可乱提扶摇。”
韩渊知道李筠算是收下了这份礼物，咧咧嘴，露了个憨笑，难得没有说混话：“知道了，二师兄。”
留下李筠一个人对着九连环发呆，不知思虑何如。
韩渊出了李筠房门，却没有走远，又绕到李筠窗下听着里面的动静。其实刚刚他还是没有道出全部的实情。他当小叫花的时候被打的多了，每个都去报仇得报到什么时候去。只是他的二师兄虽然一肚子坏水，胆子却并不大，关键时刻还容易掉链子。最近总看他郁郁不乐的，韩渊这才想起，上次惹了他的那散修身上好像有一串九连环，可以“借来”讨二师兄欢喜。他用他比水坑大不了多少的脑子估量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差距，觉得就算被抓着，也就是一顿皮肉之苦，这才动手。
却没成想，碰见李筠偷偷的在房中哭。
李筠是谁，环着扶摇山的瀑布溪流加起来都没有他一个人的坏水多，把他从妖谷救出来后，还拉下脸子亲口跟他道歉。从那时韩渊就觉得，这是个挺有些敢作敢当的师兄。大师兄的眼泪都是鳄鱼泪，三师兄的眼泪他见都没见过，水坑……算了不提水坑了。若说整座扶摇山，韩渊最看不得谁哭，可能就是李筠了。
谁要把李筠弄哭了，我就……我就……
韩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欺负李筠就等于欺负他韩渊了，一股子少年豪情不由自主的在胸口荡涤了一番。韩渊又在窗边偷看了一会儿他貌美如花的二师兄，这才跟只晒足太阳的肥猫似的，晃晃悠悠的出门觅食去了。
没过几日，便听说二师兄也先他一步有了气感，还是在午睡醒来的时候摆弄九连环时入了道，谁也说不出来这入的算是什么道。韩渊身为扶摇派的“后进生”，丝毫不以为耻，反正水坑也还没有气感呢，按着顺序来日方长呢，他也算不得不成器。
想到二师兄是因为他送的九连环入了道，让他欢喜了一整天。可或许这世上所有的欢乐到头来都容易变成一场祸殃。他再也没法在师兄弟边把他的气感磨出来了。
再也没有什么来日方长了。
-TBC-
注1
此句出处卓文君写给司马相如的《怨郎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