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寻欢作乐但并无欢乐的夜晚。

榭寄生虫

【おそチョロ】鲸落 (补完)

☆《寄生型援助交际障碍》的番外篇

☆与本篇关系不大可独立阅读

☆用了群内的命题作文梗“鲸落”


阅读本篇请戳TAG→寄生型援助交际障碍


【鲸落】解释来源于百度百科

当鲸鱼在海洋中死去,它的尸体会最终沉入海底。生物学家赋予这个过程一个名字——鲸落(Whale Fall)。鲸鱼的尸体可以供养着整套生命系统。



 

01

我在,下落。轻松朦朦胧胧的感觉到。

与其说下落,毋宁说是沉没更为合适。像一艘船,一个漂流瓶,一只宝箱。海水温柔的环抱着他,表层的海水被阳光煮的温热,越下潜越有种往生命内核冲刺的冰凉。海水封住了他呼吸的孔道,冒出了一小串泡泡。这一片海域除了他——一条垂死的鲸鱼以外没有别的生物,只剩生命终结时的微妙安心和孤独。他眯起眼睛,阳光下的金色海面离他越来越远。他感觉自己的背鳍撞在松软的海底,溅起了一些浑浊的海砂——

 

“轻松?轻松?”

阳光,好刺眼。轻松揉了揉眼睛猛地坐起身来,小松已经穿戴齐整,跪在床边担心的看着轻松。

“我们该出发了。”

 

新干线呼啸着奔踏过大地,和窗外的风景背道而驰。轻松撑着脑袋,冷不防被身边的人披了一件外套。

“空调开的有些低吧?”轻松浅浅的笑了笑,无言的接过小松递过来的咖啡。金属的瓶身余温尚存,又轻松冷冷的指间摸上去就更加温暖非凡。不知不觉两个人在一起整整七年,不再是当年那个笨拙的“雇主”和“男公关”,只需要跟着本能去相爱就已经足够默契和温暖。但此时此刻轻松的心情却轻松不起来,电子屏幕上滚过他们此行的终点——他的老家——一个一年四季阳光如许的乡下小镇。

他们此行是回去奔丧的。

“说实话,”轻松叹了口气,寻求什么慰藉似的靠在小松肩头,“我现在还是没有实感……妈妈她已经过世了啊。”

“妈妈她是个好人呢。”小松轻轻揉了揉轻松的发旋,轻松难得这么直率的表现出自己的依赖,这让他很是受用。轻松的母亲是位温和的有些脱线的普通家庭主妇,做得一手好菜。唯一遗憾的是,这个一直以抱孙子为最大梦想的妇人,一直到临终也没能看到自己的儿子结婚——轻松和小松心照不宣的选择了对母亲隐瞒了他们的关系。

 

 

02

一直在大城市工作,轻松许久没有踏上过家乡的故土。他怅然的提着行李站在家乡那个小小的车站,熟悉的让人鼻子发酸的空气无孔不入的环绕着他,几近让他缺氧。阳光自蓝的透明的天空喷淋而下,航迹云孤孤单单的飘着,划出一道倔强的弧线。

来接他的是他家附近经营浴场的老爷爷,明明是晴天,那位爷爷却在腋下倒夹了一把骨架沉重的黑伞——报丧的象征。

“吉野爷爷,这是我的……呃……朋友。松野小松。”

足岁三十七的男人,至今未婚,在为母亲奔丧的时候没有带回自己的妻儿,反而带回来个“朋友”。吉野爷爷颇有些严厉的扫了两人一眼,却没有说什么。

“小松,这是吉野爷爷。”

出于对另一半的好奇,在一起之后,小松很多次的问过轻松关于他的家庭。而一旦提及这个话题,吉野爷爷就是个绕不过去的存在。轻松的父亲过世的很早,一直以来,吉野爷爷都是把轻松当做亲孙子疼爱。

“入殓师昨天就来过了,遗体还没有火化……”吉野爷爷絮絮的说着琐碎的丧葬事项。遗体还没有火化这件事让轻松微微松了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母亲了。但是即将面对的是他第一次独自操持的葬礼——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还太小,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母亲做的,他只是拉着母亲的袖子接受着亲戚同情的目光和问候。

不对,这次并不是他一个人。轻松感激的看了看小松,发现他听的比自己更认真,拿着随身携带的工作簿不时的记上一两笔。

配合着老人的步速,三人缓慢的行走在乡下的小路上,灰头土脸带着锈斑的自行车停在路边,让轻松回想起母亲把他放在车后座,踩着自行车骑过同一条小路。

糟糕,好像要哭了。

 

 

03

接到丧事的电话时轻松刚谈完一个客户,这个噩耗让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力量在不断地流逝,只够他走进路边一家随便是什么都好的店,坐下、把手机攥在手里。手机里有上百个电话号码,同僚的,客户的,一次性的,经常会拨打的。但是此时此刻,只需要一个,也只能拨那一个。

“小松……”电话被接起的时候轻松仿佛还能听见连线对面的一阵手忙脚乱。“妈妈她,不在了。”

小松花了一点时间才听清了因为哽咽而含混不清的轻松的话语,又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了把自己团在一家猫咖店垫子上的轻松——他看都没看这家店是什么就走了进去。

于是当小松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就是2,3只漂亮的猫咪围着轻松转来转去,轻松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动也不动,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只是再也不会有温柔的母亲抚摸他的头安慰他罢了。

猫就像守护着轻松一般,小松靠近时,它们还用玻璃珠似的眼睛瞪着小松。

“好孩子,好孩子……”他把轻松抱在怀里,直到轻松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软软的靠在他胸前。

 

这样单纯的相拥,也有段时间没有了。也许因为正是七年之痒的尴尬日子,又或许是因为只是两个人工作太忙。小松从读完大学到进入社会也已经3年。正是最需要努力工作建立人脉的时候。而轻松则刚刚获得了晋升,每天有忙不完的工作和应酬……

隔阂也许早就存在,聚少离多只是慢慢加深拓宽了这道沟壑。虽然七年前两人因为寻找那枚该死的纽扣而在此相遇在牛排店里,于是草率的决定在一起,关于以后的事不说是完全没有想过,至少考虑的也还欠火候。如今轻松比起刚和自己在一起时的狼狈处境,已经算是事业有成的男性。就算现在回到“正确”的人生轨道上也完全为时不晚。

更何况,同性又没有异性那样可以将两人紧紧捆绑在一起的婚姻契约。如果某天——只是如果——自己和轻松真的分开了,大概也就是自己打包了自己的行李从轻松的房子里净身出户吧。

他会后悔吗?在自己这种人渣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小松想。那自己呢?会后悔吗?

按小松的个性,这样的话是断然不会说出口的。又害怕真的问出来只会让两人的关系更加僵硬。

于是偶尔一次两人一起吃饭时的气氛就变成了这样。

“轻松……”

“怎么了?”

小松看着熟悉的爱人的脸,撇了撇嘴,把一肚子话咽了回去,就让他们烂在肚子里发酵吧。他拿过手边的酱油往碗里撒了很多。

“刚刚本来想让你帮我拿一下酱油的,结果发现就在手边,哈哈。”

 

接到轻松电话的时候——虽然这么说大概非常不好——小松内心竟然有一丝欢喜。轻松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他。在这样的突发事件面前,两个人之前的尴尬和僵硬好像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两个人就像红白玫瑰,不断的内战在面临外来的打击时也变得团结起来。

“你妈妈的葬礼,我可以去吗?”来之前,小松这样问道。他不是亡者的儿子,也不是所谓的亲朋,和亡者的儿子又有这样那样千丝万缕的尴尬关系。细细想来,他是没有资格和立场站在轻松母亲的坟前的——毕竟如果不是他的出现,也许轻松的人生会完全不一样。

“让我考虑一下。”轻松沉默良久,然后这样回答他。

 

 

04

又做那个梦了。

垂死的巨鲸孤独的在海水中沉没,这一次轻松努力的睁开眼睛,朝海岸线上看去,那里有高耸的峭壁悬崖,傍着悬崖而建的,是宏伟的白色的宫殿,人类的城市。人类的王好像站在那个悬崖上,高高的举起手里镶着蓝宝石的剑。

轻松还想看的更多,他想往热闹的海岸游,可是身体的无力感拖着他不断的下沉,下沉……整片海洋压在他的身上,重的要命。

 

猛然来袭的失重感让他在床上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清醒过来的瞬间他就明白了自己感到沉重的原因。某个与他同床共枕的家伙大概不知道客气为何物,正把自己的一条胳膊和一条大腿放在他的身上。他们四肢之间纠缠的紧密程度让轻松非常后怕自己没有在睡梦中就死于窒息。

乡下的老屋里不可能有空调这种奢侈的设备,也真亏小松这家伙抱着自己不嫌热。小松的手黏在他的脖子上,胶水是一种名为汗的液体。粘嗒嗒的让人心头发闷又冒火。

“喂,起床了。”推开缠着自己的手脚,轻松率先起床,迫不及待的想用冷水冲洗自己的身体。简直热到昏厥……等等,为什么没有空调呢。

为什么,没有给妈妈装上空调呢?

好像是因为线路老旧不适宜功率过大的电器,也可能是问起的时候母亲轻描淡写的说,乡下的夏天浓荫遮蔽,比钢铁森林里要凉快得多。——事实显然并非如此。总之自己就没有深究,轻易的接受了这个解释。

轻松一边让冷水流过自己身体的方方寸寸,一边回想和母亲少的可怜的交流。想着想着又想回小松。因为一直和小松一起生活,怕和母亲发生矛盾,母亲也总是拒绝和他一起生活。慢慢的,他也觉得和小松的事情还有很多铺垫的空间,以后还有告诉她的机会,却忽略了母亲一直身体不好的事情。

他不是个孝顺的孩子,各种意义上来说。

不过小松并没有留给轻松太多自怨自艾的空间,他呵欠连天的闯进浴室,毫不顾忌轻松正在洗澡,哗啦哗啦的尿了一通。

“一会儿就要去见岳母大人了,还真有点紧张呢。”

“闭嘴人渣。”

 

05

轻松站在遗体存放室的寂静中打了两个寒战,他好像站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嘴里鼻子里呼哧呼哧的喷着白气。遗体存放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小松也不知是避嫌还是在想什么,站在离他稍远的地方。

母亲躺在棺木中,妆容漂亮。这都要感谢入殓师的工作。轻松把一捧花放在母亲胸前,白花安然绽放,和死者十分相配。

“妈妈,”轻松声音暗哑的说,“我回来了。”

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结了冰的手背上。

“啊嘞…好奇怪…”在刚刚知道母亲过世的消息痛哭了一次后,之后的几天轻松都无比镇定,像是一根上的过紧的发条,安排请假,车票,收拾行李……明明很悲伤,却一点想哭的念头都没有,正常的过于不正常。

并不是坚强,只是没有实感。因为没有见到,所以总觉得,她还在老家的车站等着自己,还在那栋老旧的房子里。


遗体被焚烧炉吞噬的隆隆响声被小松和轻松抛在身后,轻松这才感到外面的天气闷热。空气油油腻腻的糊了轻松一身,把他刚刚流个不停的眼泪都变成汗液蒸发出来了。一时间他竟然有种精疲力竭的感觉。

“真累啊。”轻松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会死在你后面的。”说到底还是年轻人,对死亡这种事都还懵懵懂懂,以为是随便什么山盟海誓就可以拿来承诺。轻松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但这个承诺他很喜欢。因为他此生都不会再有多余的力气再料理一场身后事了。

“你这家伙⋯⋯”轻松笑起来,“怎么说的跟你是我儿子似的。”

“早就跟你说要领养一个了,你又不肯。”

“饶了我吧,我照顾一个人渣已经够费劲了。”

轻松心里明白,这个世界上真心对他好的人,大抵只有那么屈指可算的几个,其中最重要的两人,一个正装在他手里沉沉的盒子里,另一个站在他面前,说会比他长寿,陪他终老。

他想,面前这个人就是他的余生了。


————番外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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